上周家族群里炸了锅,起因是 00 后的堂妹王梓萱(身份证上赫然印着 “王淑萱”)在朋友圈发了篇小作文,标题就叫《我凭什么要叫 “淑” 字辈?》。三叔立刻转发到群里,配了个裂开的表情包:“老祖宗的规矩都不要了?” 我默默围观这场混战,顺手把群名改成了 “论辈份的自我修养”。
一、狗剩、忠旺与密码本
坦白说,我第一次翻族谱看到 “曾祖父王狗剩” 时,差点把茶喷到宣纸上。爷爷却一脸严肃:“狗剩咋了?贱名好养活!他们那辈轮到‘福’字,你太奶奶偏说‘狗剩’更辟邪。” 这让我想起民俗学者总爱念叨的 “宗法制度”,说白了就是一套家族版 ISO 认证体系 —— 辈份字像条形码,扫一扫就知道你在族谱第几页第几行。
我爷爷那辈更绝,全村按 “忠” 字辈取名,连看门狗都叫 “忠旺”。有次他喝高了说漏嘴:“58 年吃食堂,喊声‘忠民’能站起半个生产队。” 这种批量生产的名字,现在看简直像黑色幽默。但回到那个宗族聚居的年代,辈份名确实是刚需。你想啊,没有微信群也没有身份证,村里三百号 “王家人”,不按字辈怎么分清谁是谁二大爷?
二、当 “伟哥” 遇上 Vivian
作为 “伟” 字辈的受害者,我太懂堂妹的崩溃。小学六年我都是全班嘴里的 “伟哥”,初中化学老师第一次点名时还憋笑憋到咳嗽。成年后翻族谱才发现,这个让我社死多年的字,居然出自光绪年间举人拟的二十字辈分诗:“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瞬间有种被历史开了玩笑的荒诞感。
但真香定律永不缺席。前年修族谱时,我在泛黄的纸页里发现个奇妙现象:抗战时期散落各地的族人,居然真有人靠 “诗” 字辈认亲成功。当时有个湖南来的老爷子,拿着写有 “王诗贤” 的破旧信封找到我们村,开口就问:“‘继’字辈的还在不在?” 我爷爷哆嗦着应声,俩老头抱头痛哭 —— 你看,辈份名像家族版的摩斯密码,破译了才能读懂中国式亲情。
三、身份证与狗剩的世纪和解
当然,这套规矩也不是没毛病。我二叔的辈份名 “德财”,硬生生被叫成了 “赌鬼”;表姐的 “淑芬” 在投行实习时,被客户问是不是穿越来的。最绝的是我弟,听说要给他儿子按 “世” 字辈取名,直接报警说侵犯姓名权,最后折中起了个 “世泽”(英文名 Kevin)。
现在我家达成微妙平衡:大名按辈份上族谱,小名随便叫。你永远猜不到隔壁 “王诗涵” 的奶奶,年轻时被叫 “铁柱”;就像你查不到我那个在硅谷当码农的堂弟,身份证上的 “王世杰” 其实是他游戏 ID “Vivian” 的防沉迷马甲。
前几天看见堂妹偷偷把微信名改成了 “王淑萱・不淑版”,突然想起爷爷常念叨的话:“按辈份取名像吃香菜,恨的人恨死,爱的人离了它不能活。” 现在看,或许我们这代人正在发明新的吃法 —— 比如把香菜拌进冰淇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