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名字为什么这么费劲?

凌晨三点,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取名 APP,光标在搜索框里一闪一闪,像在嘲笑我的无能。这已经是第七个不眠夜 —— 自从老婆把胎儿的 B 超照片设成手机壁纸,全家就自动进入了 “起名备战状态”。我妈翻烂了《康熙字典》,岳父搬出五行缺水的理论,而我只想给孩子找个不会被同学起外号的名字。
“要不叫‘子轩’?” 我试探着问。老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昨天去妇幼保健院,护士站一喊‘子轩’,三个男孩同时回头。” 她划开手机备忘录,里面密密麻麻列着被否决的名字:从 “梓涵”(太网红)到 “明哲”(像老干部),甚至 “牛顿”(老公你认真的?)。最后一行红字触目惊心:“截止日期:出生证明办理前 48 小时”。
这让我想起三年前给工作室起名的惨剧。当时我捧着《说文解字》啃了半个月,终于想出 “霁野” 这个既文艺又有气象意象的名字,结果工商注册时发现早被某家农药公司抢注。窗口工作人员头也不抬:“下一个。” 身后排队的大叔噗嗤笑了:“小伙子,你这名字听着像除草剂。”
中文起名简直是场雷区芭蕾。两个字要兼顾平仄,三个字怕像日本人,四个字直接变言情小说主角。有次我给客户提案 “鹿鸣” 作为新茶饮品牌名,甲方爸爸皱眉:“鹿叫起来多吵,消费者会联想到噪音投诉。” 更别说那些防不胜防的谐音 —— 朋友公司曾得意洋洋注册了 “鲜锋” 商标,直到第一个顾客问:“你们卖的是不是洗洁精?”
翻着祖传的族谱,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古人要搞 “字”“号” 那么多别名。现代人光应付一个身份证名就精疲力尽,而 00 后已经开始用 “电竞 ID + 小红书昵称 + 微信备注” 的三重人格生活。记得有回采访某位姓名学大师,他办公室挂着 “命名即命运” 的书法,转头却跟我说:“其实北欧人能把宜家当名字,中国人给狗起英文名都要查星座。”
最魔幻的是上个月同学聚会。当年班里那个叫 “张伟” 的男生,如今是跨国公司的 Chris Zhang;而曾经改名 “子炫” 的文艺委员,现在朋友圈署名 “Kelly 王・减脂私教”。酒过三巡,Chris 醉醺醺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留英文名吗?每次签合同时,老外念不出‘张伟’的第三声调。”
或许我们都在扮演自己的起名大师。给女儿最终定下 “见初” 这个名字那天,我妈嘀咕 “不够吉利”,岳父偷偷测了笔画说是 “劳碌命”。但当我第一次在出生证明上写下这两个字,突然想起京都寺庙里见过的晨光 —— 那会儿根本不在乎什么五行八字,只是觉得 “初见世界” 本该如此明亮。
后来有读者问我起名秘诀,我总说:“先准备三盒润喉糖,再买本《现代汉语词典》。” 当然没告诉他们,词典最后被我用来垫高电脑显示器了 —— 毕竟真正的好名字,从来不在铅字印刷的页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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