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 字起名考:一只小虎的江湖沉浮录
前几天去派出所办事,偶然瞥见墙上贴的新生儿名单,好几个 “彪” 字赫然在列。这让我想起老家二叔公 —— 那位总爱抿着白酒讲古的李云彪。老人家常说:”我这 ‘ 彪’ 字是爷爷用半袋高粱换来的,说是能镇邪。” 如今看来,这只 “小虎” 在名字江湖里,倒是经历了几番起落。
“彪” 在《说文解字》里被画成三撇加个虎,活脱脱是幼虎身上的花纹。北宋《广韵》说它 “虎文也”,明代《正字通》更直接说是 “小虎”。我翻过地方志,发现北方山区尤其爱用这个字,或许和 “虎啸山林” 的生存哲学有关。有意思的是,在山西老宅的门楣上,我就见过用朱砂写的 “彪” 字镇宅,和《水浒传》里 “病大虫薛永” 的诨名有异曲同工之妙 —— 你看,连老虎都要装病示弱,何况是只 “彪” 呢?
八十年代的工厂大院堪称 “彪” 字重灾区。当时在机械厂做统计的父亲说,他们车间同时有五个 “张彪”,工友只好按体型叫 “大彪”” 小彪 “。这种尚武风气或许源自特殊年代,我采访过的老知青王彪就坦言:” 当年改名是为显得不好惹,结果下乡第一天就被牛追着跑。” 如今再看这类名字,倒像是一枚枚时代印章。
去年在社区讲座时,遇见过一位叫 “林文彪” 的年轻律师。他推着金丝眼镜苦笑:”客户第一次见我,表情都像在确认是否走错办公室。” 这让我想起某次在幼儿园听到的对话 —— 扎着小辫的女孩骄傲地说:”我爸爸叫赵彪,是保护大家的超级英雄!” 而旁边小男孩立刻反驳:”彪就是狗熊!” 童言无忌间,暴露的正是当代人对这个字的认知撕裂。
方言区对 “彪” 的态度更有趣。在胶东,”彪子” 是憨厚可爱的意思;到了东北,可能就变成 “虎了吧唧” 的调侃。我收集过一组有趣的数据:在某个南方省份的户籍档案里,2000 年后 “彪” 字使用率骤降 70%,而同期北方某市却上升了 15%。这种差异,或许比任何学术论文都更能说明问题。
有回在旧书摊淘到本民国时期的《命名指南》,编者特意提醒:”彪字勇猛有余,温润不足,商贾慎用。” 对照现在某些家长 “宁可凶悍不要软弱” 的起名逻辑,倒显得古人更懂平衡之道。邻居家新生儿原拟取名 “天彪”,最后爷爷一锤定音改成了 “彪然”,说这样 “既留了虎威,又添了文气”—— 你看,老百姓的智慧从来不在典籍里。
最近总想起二叔公的烟袋锅,在 “彪” 字上磕出的那个小凹痕。或许每个时代都在这个名字上留下自己的印记,就像老虎穿过丛林,总会挂住几片不一样的树叶。至于那些叫 “彪” 的孩子,他们终将用自己的故事,为这个古老的字符写下新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