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按辈分给孩子起名》
去年表弟家添丁,本是一桩喜事,却因为取名闹得鸡飞狗跳。八十岁的三爷爷拄着拐杖拍桌子:”族谱上轮到 ‘ 昭’ 字辈,这孩子必须叫王昭 X!” 表弟媳当场红了眼眶:”王昭君都死了两千年了,您让我儿子叫王昭阳?”
这场争吵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对辈分起名这个老传统的思考。记得小时候翻族谱,发现我们家族的字辈诗居然藏着个冷笑话 ——”德厚承先志”,到我爷爷那辈刚好是 “先” 字,他叫王先勇,而他的堂兄叫王先知。后来我总开玩笑说,先知先勇,难怪咱们家祖上没出过大官,这名字听着就像要冲锋陷阵当炮灰。
字辈像家族的密码本。明代嘉靖年间开始盛行的字辈制度,最初是为了防止近亲通婚 —— 在交通不便的年代,两个 “昭” 字辈的年轻人相遇,立刻就知道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妹。我外婆的陪嫁里有个泛黄的本子,记录着她们家族的字辈轮替规律,每隔三代就会循环使用 “金木水火土” 偏旁。她说抗战时有个远房堂叔流落南洋,就是靠这个规律在槟城找到了同宗。
但现在的年轻父母们正在集体遭遇 “文化时差”。朋友小林夫妻都是博士,给孩子起名时坚持要用 “量子” 的 “量” 字辈,结果被老人骂得狗血淋头:”族谱上明明是 ‘ 良’ 字辈!” 后来他们偷偷在户口本上写 “良子”,私下却叫孩子 “小量子”。这种文字游戏让我想起苏州有个家族,把 “文” 字辈硬生生改成了 “雯”,既满足了传统又照顾了审美。
有次在亲子论坛看到个扎心帖子:”儿子叫李成钢,同学都笑他是 ‘ 钢筋混凝土 ‘。” 楼主无奈地说按辈分必须用 “成” 字,丈夫又执意要纪念当钢铁工程师的祖父。这种代际冲突里藏着城市化带来的撕裂 —— 当家族从聚居变成散居,字辈的实用功能确实在消退。我堂姐嫁到挪威后,干脆给混血女儿用了中挪结合的 “Solvy(阳光)”,只在中间名保留了 “惠” 字辈。
但去年在旧金山唐人街遇到的一幕让我改观。有个华裔少年在祠堂里对着族谱哭得发抖,他指着 “廷” 字说:”原来我的 Tim 不是随便起的,是曾祖父那辈 ‘ 廷’ 字的粤语发音。” 这种跨越时空的呼应,突然让我理解为什么海外宗亲会特别执着于字辈 —— 那是在异国他乡打捞身份认同的锚点。
我家最终采取了个折中方案:女儿大名按辈分用了 “淑” 字,但日常叫她小名 “树树”。每次幼儿园老师问 “为什么叫树树呀”,她都会骄傲地说:”因为我是一棵有根的小树!” 这大概就是我们这代人的妥协智慧 —— 既不让传统成为枷锁,也不把根脉轻易斩断。
最近发现 00 后们玩出了新花样:有人把字辈藏在英文名里(比如 “Zhao” 对应 “昭”),有人用谐音梗(”诗” 字辈变成 “Sherry”)。或许就像我那位坚持给孩子起名 “王昭阳” 的表弟,最后偷偷在出生证上加了英文名 “Sunny”—— 阳光终究会找到穿透传统窗棂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