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帮朋友翻幼儿园的名册，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 至少一半的孩子名字里带着 “瑞” 字。子瑞、瑞轩、瑞琪、瑞阳…… 恍惚间还以为在翻什么吉祥物名录。这让我想起邻居家那只圆滚滚的柯基，主人给它起名 “瑞瑞”，每次在小区遛弯时，总能听见此起彼伏的 “瑞瑞” 呼唤声，不知道是在叫人还是在叫狗。

话说回来，”瑞” 字在名字里的流行可不是近几年的事。这个字在《说文解字》里就被解释为 “以玉为信也”，古代诸侯朝见天子时手持的玉制信物就叫 “瑞”。后来引申出吉祥、征兆的意思，比如 “瑞雪兆丰年”、”祥瑞之气”。记得小时候过年，老家祠堂横梁上总挂着 “瑞气盈门” 的匾额，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那四个鎏金大字上，连空气里的灰尘都显得喜气洋洋。

有趣的是，现在的父母给娃起名用 “瑞” 字，理由可比我奶奶那辈人复杂多了。我表哥给孩子取名 “明瑞”，表面说是取 “光明祥瑞” 之意，后来喝多了才坦白，其实是某位 “大师” 说这名字笔画数能补孩子生辰八字里缺的火。更绝的是楼下房产中介王姐，她给双胞胎儿子分别取名 “瑞麒”” 瑞麟 “，说这样组合” 既传统又霸气 “，结果上户口时工作人员差点笑出声 ——” 您这俩孩子是要组个神兽天团啊？”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那些取名软件的推波助澜。有次我好奇下载了某热门起名 APP，输入姓氏 “李” 后，前十推荐名里六个带 “瑞”。算法给出的理由清一色是 “音韵评分 98 分”” 寓意吉祥度五星 “，配上煽动的广告语：” 给宝宝一个赢在起跑线的名字！”这让我想起某次在商场听到的对话，两位孕妇站在母婴店门口翻手机：” 你看这个 ‘ 瑞’ 字，APP 说今年用这个字的孩子运气都不会差。””那咱都用呗，反正宁可信其有嘛。”

不过话说回来，当小区里同时出现五个 “子瑞” 时，问题就来了：这些承载着父母美好期待的名字，会不会反而让孩子消失在 “瑞” 字的海洋里？我当教师的朋友小林就吐槽，她班上两个 “刘瑞涵”，不得不按体型分成 “大瑞涵” 和 “小瑞涵”。更戏剧性的是去年校运会，广播里喊 “请三年级王瑞轩立即到领奖台”，结果跑过来三个小男孩面面相觑。

我奶奶有句话说得挺妙：”名字是贴在人身上的春联，不是保平安的符咒。” 她那个年代村里孩子都叫 “狗剩”” 铁柱 “，照样有人中举人当秀才。现在想想，我们对名字的执念里，或许藏着某种对确定性的焦虑 —— 仿佛选对了字，就能给孩子铺好一条没有荆棘的路。

前两天在古籍书店翻到本民国时期的《百家姓注》，泛黄的纸页上记录着当时流行的名字：”爱国”” 振华 “”淑贞”。突然意识到，每个时代都有它的 “瑞” 字，只是表现形式不同罢了。或许再过二十年，现在的 “瑞字大军” 会成为下一代人眼中的 “老土”，就像我们看 “建军”” 红梅 ” 时的感觉一样。

说到底，名字终究是父母送给孩子的第一份礼物。如果非要我给建议，倒觉得不如在 “瑞” 之外留点空白 —— 就像我那位给女儿取名 “瑞安” 的音乐人朋友说的：”‘ 安 ‘ 字是我加的，希望她吉祥之余，更要有从容生活的底气。” 这话听着，可比算法生成的 “100 分名字” 动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