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起名字带雪字?

上周帮朋友整理校友录,翻到 “张雪”” 李雪 “”王雪” 扎堆的几页,突然意识到 —— 这大概是我第三次在类似场合被 “雪” 字晃到眼。说来有趣,我表妹就叫 “雪晴”,每次初雪她都要在朋友圈发张出生证明照片,配文 “本主角登场日”。这种名字与天气的奇妙联动,让我开始琢磨这个看似普通的字眼背后,究竟藏着多少我们习以为常的文化密码。

 

雪啊 —— 这个字念出来就有种凉意。但奇怪的是,它反而常被用来给火热性格的人取名。记得初中同桌陈雪娇,能把三九天的操场跑出蒸汽腾腾的效果。古人倒是早就参透这种反差,《诗经》里 “雨雪霏霏” 是离愁,”积雪浮云端” 却成了壮景。最绝的是唐代人,他们给男孩取名也用雪字,比如那个被白居易写进诗里的刘十九,本名就叫刘雪堂。现在想来,或许雪在古人眼里本就不是柔弱的象征,倒像武侠片里剑气纵横的招式名。

 

不过我妈那代人提起 “雪” 字名,总爱撇撇嘴说 “太常见了”。翻过某本地方志发现,1890-1920 年间 “雪” 字名占比才 2%,到八十年代突然飙到新生儿名字的 12%。我猜这和当时热播的《雪山飞狐》脱不了干系,电视剧里白衣飘飘的程灵素,硬是把一个气象名词变成了文艺女青年标配。前阵子回北方老家,发现居委会公告栏上贴的 “最美家庭” 名单里,70 后 “雪” 字名占比高得惊人,倒是我 00 后的表侄女班上,四十人里就一个 “雪”,还混在 “梓涵”” 沐晴 ” 这些新派名字里显得格格不入。

 

说到地域差异,不得不提我那位哈尔滨室友王雪梅。她总自嘲说东北父母取名像在完成 KPI:”生在下雪天叫雪,生在雨天叫雨,生在火车站就叫 —— 呃,这个真没有。” 玩笑归玩笑,北方人取雪字名确实更理直气壮些。去年做的小调查显示,黑龙江 “雪” 字名使用率是广东的 3 倍多。但最让我意外的,是江南地区反而爱用 “雪” 字谐音,像苏州同事薛雪(当地方言读作 “瑟薛”),每次自我介绍都像在念一首宋词。

 

从实用角度看,”雪” 字确实算得上取名界的万金油。字形疏朗好写,发音清脆利落,和 “梅”” 芬 “”艳” 这些长辈爱用字组合也不违和。不过有次在儿科医院听到护士喊 “林雪梅小朋友”,瞬间理解为什么现在年轻父母避讳这种搭配 —— 三个字凑齐了上一代取名三件套,活像从八十年代挂历里走出来的名字。更别说那些踩雷的谐音,”杨雪” 听着像 “羊血”,”杜雪晴” 念快就成了 “肚泻情”,我认识个叫杜雪的女孩,从小到大没少被起外号。

 

写到这里突然有点伤感。这些名字里的雪,终究会化在时代的风里。00 后父母避开这个字,或许和全球变暖带来的潜意识焦虑有关?有研究显示,近十年雪字名使用率下降与冬季平均气温升高曲线莫名吻合。当然,这只是我的瞎猜。但不可否认,当 “初雪”” 听雪 “这类网名在社交媒体泛滥时,现实中的” 雪 “反而成了某种怀旧符号。去年在丽江遇见个改名” 雪落 ” 的咖啡店主,她说这是为了纪念奶奶 —— 那位在 1983 年大雪天里,抱着发烧的她走了八里山路的老太太。

 

雪字既代表脆弱,又暗含坚韧 —— 你看积雪压枝,枝却不断。这种矛盾美学在名字里体现得淋漓尽致。我采访过几个 “雪” 字名的人,有人嫌它 “小家子气” 成年后立刻改名,也有人特意给女儿取名 “雪见”,说是取自 “风雪夜归人” 的意境。最有趣的是位叫张雪崩的工程师,他说父亲当年在登山队工作,”取这个名字是为了时刻提醒自然的力量”。

 

我还没完全想明白,但下次在火锅店听到服务员喊 “23 号雪莹请取餐”,大概会多看她一眼。这个名字带着上世纪的霜花,飘进外卖软件和电子屏的时代,像片永远不化的雪花卡在记忆的窗棂上。不知道表妹将来会不会给她女儿取名 “雪”,毕竟现在流行把外婆的名字拆了重组。要是真有个 “小雪晴” 出生,怕是要在温室效应加剧的未来,对着难得一见的雪景拍抖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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